
那座绿漆剥落的老站台还立在城市的边缘,像一位被遗忘的老人。每年六月,雨水都会如期而至,在生锈的顶棚上敲打出永不改变的音符。
林默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雨幕中,风掀起他深灰色风衣的下摆。他的目光穿透雨帘,落在铁轨延伸的远方,那里除了连绵的雨,什么也没有。但他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,仿佛在等待一趟永远不会抵达的列车。
“又在等?”卖报亭的王伯隔着雨幕喊道。他的声音被雨水打湿,变得模糊不清。
林默没有回答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周围人都说他疯了。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,每年六月雨季开始的第一天,他都会出现在这里,从清晨站到黄昏,撑着一把伞,等一个已经不会再出现的人。
雨水顺着伞骨滑落,在林默脚边形成一圈小小的涟漪。他的记忆却比这雨还要潮湿。
三年前的六月七日,也是这样的雨天。
展开剩余82%林默记得那天早晨,苏雨薇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,裙摆上绣着细小的白色茉莉花。她撑着一把透明的塑料伞,雨水在伞面上汇成一道道小溪。
“你会等我吗?”她问,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“当然会。”林默握紧她的手,“一年后,你的进修结束,我们就结婚。”
她笑了,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。“那把伞给你。”她将自己那把透明雨伞塞进他手里,“用我的伞,就不会忘记等我了。”
火车缓缓驶入站台,蒸汽与雨水交织成朦胧的幕布。隔着车窗,林默看到苏雨薇贴在玻璃上的手掌,他抬起手,隔着冰冷的玻璃与她的掌心相对。火车开动了,她的脸庞逐渐远去,最终消失在雨幕中。
林默撑开她留下的透明雨伞,站在雨中直到站台空无一人。那时他并不知道,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三个月后,苏雨薇的信越来越少,从每周一封变成每月一封,内容也越来越短。林默安慰自己,她只是学业繁忙。
那年深秋,最后一封信抵达:“林默,对不起。这里的生活改变了我太多。我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,也...遇到了新的人。请不要再等我。忘了我,开始你的新生活吧。”
字迹潦草,信纸上有水渍晕开的痕迹,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林默没有回信。他只是将所有的信件收进一个铁盒,连同那把透明雨伞一起,放进衣柜的最深处。朋友们劝他振作,家人为他安排相亲,他只是沉默地摇头。
第二年六月,雨季开始时,鬼使神差地,他带着那把透明雨伞来到了站台。雨水打在上面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站了一整天,直到夜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。
从那天起,这就成了每年的仪式。
“先生,您的伞在漏水。”
一个年轻的声音将林默从回忆中拉回。他低头,发现手中的黑色雨伞边缘的确在滴水,而透明雨伞他从未舍得在这样的大雨中撑开。
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,撑着一把鲜黄色的雨伞,像雨中绽放的向日葵。
“没关系。”林默淡淡地说。
“您在等人?”女孩好奇地问。
林默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
“很重要的人?”
“曾经是。”
女孩似乎察觉到这个话题的沉重,道了声歉便匆匆离开。林默看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,恍惚中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苏雨薇,也是这样充满朝气地走向未知的远方。
雨越下越大,敲打在站台顶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。林默看看手表,下午四点三十分,离他通常离开的时间还有半小时。
就在这时,一个身影从雨中缓缓走来。
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妇人,撑着一把老式的格子伞,步履有些蹒跚。她在林默面前停下,仔细端详他的脸。
“你是...林默?”妇人轻声问。
林默疑惑地看着她,“我是。请问您是?”
妇人的眼眶突然湿润,她从提包中取出一封信,信封已经泛黄,边角磨损得厉害。“我是雨薇的母亲。”
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“这封信,她让我三年后的今天,在这里交给你。”老妇人的声音颤抖着,“雨薇不让我提前给你...她说必须等到今天。”
林默的手指在触到信封时微微发抖。他认出那是苏雨薇的笔迹,写着他的名字。
“她...”林默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
“她三年前就去世了。”老妇人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,“癌症晚期,确诊在她去进修前一周...她不想让你看着她死去,所以编造了那个谎言...”
雨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林默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,脚下的地面变得不真实。
“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。”老妇人继续说,“她说,如果天堂有雨,她会撑着伞等你,就像你每年在站台等她一样。”
林默颤抖着打开信封。信纸上的字迹因为时间而有些模糊,但他仍能看清每一个字:
“亲爱的默,当你读到这封信时,我已经离开三年了。对不起,我用最糟糕的方式离开了你。但我宁愿你恨我,也不愿你为我心碎。还记得你送我的那首诗吗?‘两处相思同淋雪,此生也算共白头’。我们没能同淋雪,但至少,我们曾在同一场雨中告别。每年的雨季,我都会变成雨滴回到你身边。所以,当雨水落在你的伞上,那就是我在轻轻告诉你:我爱过你,从未停止。”
信的最后,贴着一片已经干枯的茉莉花瓣,来自她离去时穿的那条裙子。
林默抬起头,雨水和泪水在脸上混成一片。他收起黑伞,撑开了那把珍藏三年的透明雨伞。雨水打在伞面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,像是温柔的叩击。
站台的钟指向五点,雨渐渐小了。夕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,在积水上洒下金色的光斑。林默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进胸口的口袋,对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您。”他的声音沙哑但平静,“我终于等到她了。”
老妇人含泪点头,目送他撑着透明雨伞,缓缓走进雨后的微光中。
从那以后,站台上的人们再也没见过林默。有人说他离开了这座城市,有人说他去了远方旅行。只有卖报亭的王伯记得,那天雨后,站台的长椅上多了一把透明的伞,伞下压着一张字条:
“两处相思同淋雨,此生也算共白首。”
雨水洗净了字迹,但伞一直留在那里。每当雨季来临,它会在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来的撑伞人。而城市里的人们配资证券配资网站,偶尔在雨中恍惚,似乎总能看到一对恋人,共撑一把透明雨伞,消失在雨幕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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